战胜敌人的喜悦仅仅只有一时，之后遇到的事，一件件更是触目惊心。
准备向城外逃窜的贼人全部落网，但城中的警戒依旧没有解除，京察司的捕快在城中仔细地搜查着，防止有敌人潜藏在群众里。
秩序安定了下来，大街上的百姓已经都被遣回了各自的家中。
一时间，整座京城空荡荡的，没有几个时辰前的那般慌乱，躁动变成了寂静，现在看倒有几分毛骨悚然。
不少地方的火才刚刚被扑灭，滚滚的浓烟像是一只只深黑的巨手，源源不断从地面伸向夜空。
那些还挂在墙上的灯笼本是极美的，可如今它们那艳红却是不带给人丝毫喜庆。
从天上看，灯笼散发出的红光与升起的黑烟混在一起，透露着几分妖艳与诡异。
经过一晚上的忙碌，此时天已经微亮，凌晨时分，城中却见不到从前早上的热闹之景。
生意兴隆的早餐铺子无影无踪，集市里再没听到那熟悉的吆喝声，道旁的店铺都紧闭着店门。
大街上冷冷清清，地面却是一片狼藉，尽是昨天夜里人们仓皇逃窜时留下的。
人群不知冲散了多少东西，大街上多是些杂乱的摊位，散落的衣裳，已经破烂的大红灯笼，还有那些没来得及清理的……
血。
雪趁着人们不注意，又悄无声息地从天上落下来。
空气里夹着烟尘，混着雪，雾蒙蒙的，像一阵迷雾将整座城市笼罩着。
这里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荒凉起来。
李安易正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身后跟着的几个捕快互相搀扶着，步伐踉踉跄跄，众人忙碌了一整晚，又困又累。
他那之前受伤的左臂已经被打上了绷带，武夫身体恢复能力强于常人，经过简单的修养，男人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李安易身上有不少血，不过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
昨夜他杀了不少人，实力有强的也有弱的，可现在，他再也没有击败敌人后的那种喜悦感。
现实另他高兴不起来。
贼人们也杀了不少人，他们见逃跑无望，索性就在城中大肆屠杀无辜的百姓，不少地方化作了人间炼狱。
场景太过压抑，李安易不由得生出幻觉来。
那些百姓生前惊恐绝望的脸庞不断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耳边也传来人们的阵阵哀嚎与呼救声。
男人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他们，可那些画面在脑海里反而更为清晰，那声声哀嚎化成厉鬼想要将男人拖进炼狱里。
他的头很疼，没有受伤的右手使劲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能缓解疲惫一般。
比身体更累的，是心。
新年初一日，火红化悲灰。
所有人的心里都感觉缺少了什么，这除夕夜里的一遭打破了人们所有对新年的美好寄愿。
本应是喜庆的正月初一，不仅不见着丝毫喜庆的事，不少人的家中迎来的反而是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
众人沉浸在这种悲情里，一路上沉默着，周围太安静，似乎是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后来，人越走越少，只有李安易一人来到了京察司的大门前。
门微微开着，不过里面似乎没有多少人。
他抬起头，那高高的牌匾上金闪闪的大字似乎暗淡了不少，门前的石狮也没有平日里那般威武。
“唉……”
李安易叹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一种强烈的失落感笼在了心头上，他在门前站了许久，却又不想进去。
雪下大了，外面冷的很，雪花懂得人们心里的悲痛，纷纷洒洒地落满京城，想要将昨夜的血腥掩盖起来。
男人坐在雪地里，他想起阿雪，突然萌生出想要去看看周落雪的想法，可又苦恼自己身上的伤如何同女人解释。
“她一定又会责怪我不爱惜自己吧。”
李安易幻想出自己见到周落雪时的场景。
常年习武的他久违地感到了寒冷，此刻竟觉得阿雪房里的炉火是那般的温暖。
少女责备的言语暖过了世上最美的情话，掩盖住大雪落在身体上的冰凉。
李安易尝试着站起来，可心思却总是不许。
男人有些累了，他打了个哈欠，靠在门口的石狮上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李安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回到了他那不常回的小屋里，浑身僵硬地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
男人叹出一口气，瞬间吐了出一片白雾。
……
烧水，沐浴，更衣，出门，满是积雪的小院留下一道脚印。
……
李安易重新回到了昨天睡着的地方。
京察司的大门敞着，人也多了起来。
这里可能是除了医馆以外的，京城里为数不多的还“热闹”的地方。
除夕夜里，京察司附近不远处的一座酒馆发生了爆炸，整座楼已经消失不见，周围还有不少百姓的房屋受到波及，可谓是损失惨重。
医馆里的伤者太多，这边附近的百姓不得不被转移到京察司里。
京察司外院，人们抬着担架，架着伤者们进进出出。
这从前寂静无声的京察司此刻竟然哀嚎遍地。
李安易想到除夕夜里京城的惨状，心中又难过起来。
“义父这次估计要被牵连不少。”
李安易想着，生出一股无力感，他开始关心自己熟识的人，脑海里出现了一张胖脸。
“京城乱成这样子，也不知道不善他爹怎么样了。”
不过好的情况是目前没有听说十里香出事的消息。
男人不敢多想，有些东西想起来反而令人害怕。
……
内院里此时只有李安易的四弟，玄武使李泽天。
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动不动，周围扫出一小片空地。
“四弟，其他人呢？”李安易站在高大的四弟身边，轻声问道。
“大哥……”
那高大的汉子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到来人，通红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不过马上又落寞了下去。
他似乎有些疲惫，脸上毫无生气，甚至有些憔悴。
李泽天双手吃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这两米多高的身材此刻竟变得有些软弱。
“义父在屋里休息，陛下刚派人过来下了旨，去了他老人家的官位……”
“昨夜京察司也被人袭击了……”
李安易一听，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泽天继续说着：“恒心在藏物阁守着那经书，与贼人交上手来。”
“我姐听到动静赶到时，恒心已经死了，那贼人武功高强，我姐不是对手，只是在他身上刺了一剑……”
“后来，贼人打伤我姐，他见不少人赶过来，便夺了那经书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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