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已毕，有几个婢女撤走了食案上碟碗，又有服侍漱口净手的婢女端着碗和铜盆进来了。
老夫人就着婢女的手漱了口，净了手。正当余菀松口气时，有端着碗和铜盆的婢女走到了她跟前，这更令她惶恐。
宋芸同她说过，老夫人让她给二郎侍膳时便是这套流程。今日这是……这是要把她送给大郎了？
想到此处，余菀居然给那俩端碗端盆的婢女闪出了位置，还闷下了头，做出一副婢女不该看的别看的卑微感。
那俩端碗端盆的婢女瞬间茫然，才刚徐婆子同她俩说了，把东西端到余菀跟前就行，她聪明，会明白意思的。可现在一瞧，她莫不是个傻的吧。
得亏徐婆子眼尖，奈何余菀垂着头，给她使眼色纯属费事，也只能用眼神示意端碗端盆的婢女上前。
这等机会，旁人求也求不来，所以，两婢女内心欢喜。她们早就对余菀是何方神圣私下讨论炸了，今日一见，她这没眼力见的举动怕是会惹老夫人或是大郎不悦。
连奕漱了口，擦了手放手巾时，目光扫了余菀一眼，她叉着手，垂着眼，那微微咬唇的样子倒是多了一份稚气。
徐婆子带着一众婢女和余菀到了外头，屋中只剩老夫和连奕，老夫人直接了当地问:“儿啊，这人你可满意？”
连奕微微一笑:“面相看得过去，只是内里却不知如何。”
“这个你放心，娘已仔细查看过她的卖身契，也叫人去她从前住的地方打听过，是被一个婆子收养的。听她从前的街坊邻居说，那婆子为人和善，养出来的孩子也有孝心，为了给那婆子看病，把家里仅有的三间房给卖了，没了住处才卖身到了咱们家。这两年她在绣房当差，是个多做少说守规矩的人。”
连奕便道:“叫娘费心了。儿子惭愧。”
老夫人又笑了:“你我母子说这些做甚，你要真是惭愧，改日早成家才是正经。”免得她回回去祠堂上香，总是忏悔。
连奕笑着应:“是了。”
屋外，余菀看其他婢女都离去，徐婆子又让自己稍待，她就找借口道:“徐妈，大约是我见着老夫人和大郎心里慌，小腿发抖，带着伤口处也痛，求徐妈开恩，让我回去吧。”
徐婆子叹道:“是我不好，竟忘了你还没好利索。”说着，便低声叫人搬了张杌子来。
好容易大郎同意了选个屋里人，徐婆子明眼看着，大郎对这人还算满意，她自然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让余菀难受，若一会她儿失了礼，大郎不乐意了，那老夫人这一番心血岂不白费了！
徐婆子不坐，余菀哪儿敢坐，况且她伤口不是真疼。要走的路被堵死，就算是真疼她也坐不下去！
“老夫人最是平易近人的。不过大郎形容高大，又是朔方节度使，自带官威，你见了大郎紧张也是情理之中。可才刚你也看到了，大郎也不是个狠戾之人，所以你也莫怕。”徐婆子安慰她。
余菀耳朵里就炸开了马蜂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多时，听着老夫人唤人，徐婆子便又领着余菀进了屋。
老夫人点余菀道:“余菀，你过来。”
余菀慢吞吞地走上前两步，徐婆子就过来拉她，又笑着解释:“老夫人恕罪，这小娘子腿上的伤才好些了，走路尚不能快。不过啊，有老夫人的福泽庇佑，她会好得快的。”
老夫人拉过余菀的手，笑得满面红光:“我看见你这孩子心里就喜欢。”
“老夫人厚爱，是婢子的福气。”余菀回道。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透着甜，却不腻。连奕于位子上看她，只能看到她有些发红的耳廓，以及略显单薄的身姿，就算不看她面容，也能想到是强压紧张的欢喜。
“说到福气，我倒是要给你一场大福气。”老夫人依旧笑，“我听刘婆子说，你在绣房时便与宋芸交好，她伶俐又稳重，要好的人必是也差不了的，如今两番看过，果真不错。”
余菀的呼吸就急了。
老夫人下一句是:“今日我便做主，让你去大郎屋里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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