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承天之战（二）
这场城墙攻防战，杨开部演练过无数次，言侯、胡沙虎、梁大牙三人乔装成难民模样，进入承天府城期间，郭子奴就已经与其选定了爆破的位置。
他们买下对应方位的大宅院，用其后院挖出穿过城墙的地道，以正面阵地吸引敌人注意，填河战车铺张出过河的通道，趁着夜色整包的黑火药埋入城脚下挖出的洞穴，随着一声巨响，巍峨城墙轰然崩塌。
破城以后，说是轻杀戮，命令就要严格执行，足足连着五六天，满城烟火，处处是当地人的号哭呻吟，但死去的百姓却不多。
冬季天气冷，城楼外堆积如山的尸体铺天盖地的雪花覆盖，白茫茫的一片中，点点殷红。
成群结队的野狗，吃过了死人肉吃的红了眼，从夜晚偷吃，渐渐的发展到连人都不再怕，大白天的也敢出来，当着人面拖拉尸体、撕咬咀嚼。
放目远望，空荡辽阔的野地上，它们刨出来的尸体成片成片，凝固的血迹、白森森的骨头触目惊心。
并非杨开军纪不严，也不是他自食其言。实在是因为攻克承天的战斗，伤亡率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十日围城，整战阵亡三千余，自他亲自主导攻下商南第一座城以来，惨烈未有过于此者。
究其原因，也不在当地人的战力强，而在承天城池坚固、粮足器精，城墙虽然很快就破了，城中另一参将杨廷佐誓死不降，调动了全城丁壮协防，不下两三万，他们正面攻城不足万人，根本围不住，还与守卒进行了数日的巷战。
要不是赵虎部行动迅速，挫败了在外想要与城内呼应的冯时早部不去追赶，转而回援，只怕伤亡还会增加。正是这巨大的伤亡，激发了士卒们的仇恨。
“思量不周，还是思量不周。”
杨开牢牢记住了这次教训，用大号字体写到了一本厚簿上，他在德安庆春时，便总结此前所有指导和参与的战争，经验写成了一篇篇总结。
他在城楼上站了会儿，掩着鼻子咳嗽几声，尸体的腐臭味儿连同城中的烟火气，混杂一起，随风飘来，呛鼻子的很，恶臭至极。
“把城外的尸体都埋了吧，抢了这多天，弟兄们的怨气、怒火，也该发泄得差不多了，今夜起，全城戒严。除我本部，其他军马不得留驻城中。整军肃纪，施行收缴令。”
杨开担心再乱下去，局势会变得无法控制，昔年在军中，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士卒们一旦抢红了眼，军队立刻陷入混乱。
他浑没发觉，自己似乎成了一个言不由衷的虚伪之人，平日里一口一个百姓，可一旦战争发生，他尽是在考虑军队，而当地百姓则会被他摆在后头。
阵亡的三千余人中，三分之一是少数从贼多年的老卒，说实话，杨开非常心疼。尽管，新卒在如此强度的战斗里也成长了不少，但无论如何，还是没办法和老卒相比。
想想贺锦的压力，想想朝廷即将来到的压力，杨开忍不住骂了句粗口：“他娘的，死伤还是太重了！”
赵虎道：“按照以往的惯例，不降者，城破，抄掠、杀官、攻卒、藏财、民家有协防的充为奴婢。将军，反抗的抄掠过了，降官、降卒和协防丁壮怎么处理？”
杨开恼火归恼火，脑子还算清楚，不会因怒杀人，道：“军官降者留用，不降的，杀。降卒选精壮的，编入赵将军的官卒营。协防丁壮假以反抗的，饶一条性命，判苦役。”
杨开探头往城楼左右瞧两眼，左边的城炸开了十余丈长，右边的也有两三处较小缺口：“言将军，接下来要抓紧组织着修葺城墙。”
杨廷佐守城时，在城内挖了两条五六米宽的壕沟，到现在没有填平，里边很多战死的官卒尸体，杨开指了指。
“修墙时沟也填了，尸体要抓紧收集，到时候要全部收去城外，和我方战死的勇士一起，挖个大坑掩埋了，下葬时通知我去给兄弟们送行。”
言侯恭敬应命。一行人下了城楼，挨近城边的几座民宅腾腾地冒着黑烟，火苗窜起其中，一队巡逻士卒驾着水车正在灭火。
十天的抢掠，杨开没昏头，只许抢、不许杀人，专门派了自己的亲兵领着人马四处警戒。其实，他做的不够专业，换了言侯、曹莽来，这等业务肯定更为熟练得多。
一般来讲，不屠城的话，会先把土着赶出去，圈禁起来，然后大军入城，随便抢。
据传，蒙古人征战亚欧大陆时用的就是，事实上究竟是不是？粗汉们根本没人知晓，反正管用就行。
杨开刚走没几步，姚存孝领两骑快马从城外奔驰过来。守门的士卒拦住，说是有军情回报，骑士举起令牌，原来是曹莽派来的。
杨开吩咐带过来，展开密报，上边写道：“七日前，贺锦传信要刘希尧前往武昌共商大事，我没放他回去，只请了殷先生过来，后将军破城捷报传遍德安、汉阳两府，出战岳州之假象不攻自破。
三日前，武昌城放了个南京来的使者过来，自称南京户部侍郎。小人没放他过境，现扣留在汉阳城中，将军见是不见？送去应城，抑或送去承天？请将军斟酌。”
杨开拿着信封往下倒了倒，掉出来个没开封的小信封。打开一看，却是承天没破时，官军送往陕西的求援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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