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的身影已经找不见，赵不凡也突然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修罗之恨这一招的真谛在于，施用之人隐藏在每一片雪片之中，借助雪片的无所不在、毫无运动章法，而使攻击变幻无常而又恰到好处。
练到至高之处，施法者对于所有的雪片都要做到了然于胸，也就是由人来操控雪片。
反观赵不凡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正如莫问所猜测的一样，这修罗之恨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能完全驾驭。从根本上说，不是他在操纵什么，而是修罗之恨在给他机会，他只是借用罢了。
如今发现修罗之恨无论从运动轨迹还是速度上都远远超过了自己所能驾驭的范围，赵不凡当时就懵了。别说是攻击在不远处的莫问，就算是先逃出去再重整旗鼓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就在这时，莫问的声音传了过来。
“如果你现在收手，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但你必须保证在这幻境虚空中安分一点。年轻人，你的机会还有都是，修炼一途本就是难分对错。但如果明知是错，却还要错上加错，那就是不智了。我不知道你一身修为由谁传授，但想来也一定是位顶天立地之人。莫之为而为者，天也，你可明白？我年纪不算小了，此次也并不想争什么，只当是我修炼途中的一道风景罢了。”
莫问的话说的很慢，这与他常年不喜言语有一定的关系，不过话的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至少莫问对自己这次的侃侃而谈很是满意。
赵不凡在里面就有点挺不住了，反噬之力早在进入之初便已经出现。可以肯定的是，修罗之恨的对象彻底变成了自己，奈何却有苦说不出……
莫问的话赵不凡一字没落，全部听到了耳中。虽然很不忿其话中的道理，因为师父从没与自己说过任何道理，不过自小也耳濡目染过太多的世故人情。
若说这天下是个染缸，有奸、有恶、有忠、有善、有直、有曲，那大周国的皇宫便是最大的染缸。涉水虽深却仍无所不用其极，想要争也得有命去争，活着才是最大的本钱，师傅得到了自己，但又何尝不是失去的太多呢……
莫问本就是个耿直之人，所说便是所做，虽没有听到回音，但杀心已放，又何必再起刀戈。
翻滚的真气团缓慢的停了下来，已经聚成一团的黑色雪片如炸蝇一般轰然而散。
突然得到了解脱的赵不凡明显没适应过来。
“不打了，不过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瘫坐在地上的赵不凡问道。
站在远处的莫问点了点头，心想：凭此子的修为加上求学的心性，若是能够走上正路不失为可造之材。自己没能力教他什么，他也不是想真的在自己这里学到什么。不过既然问到了，作为痴长十几岁的人总是不能藏拙……
莫问想罢，将刀还鞘开口说道，缓慢的语速极容易将人带到久远的从前……
“心有所扰，必为所迁，心乱则功法必乱。胜，人人所求，败，却也不可失于心。看到了胜，却骄于胜前，以何为胜？看到败，却败于馁后，焉能不败。我的资质和修为皆不如你，即便你的年纪小我很多，即便现今我仍有挫你之机，但我仍要这么说，这本就没什么了不得的。我以刀搅乱我形极之内的真气，但终归还在我的掌控之内。这纷乱不堪的真气流随即彻底打乱了你的修罗之恨，乱了的恨又怎能一雪前耻？加上我赌你并不能真正的掌握这修罗之恨，所以你败了。修罗之恨只是一个功法而已，日后若再得机会施展，我希望他是你的恨，而不是所谓的修罗之恨。别说是修罗，就算是你的灵魂，在不可为的时候也可能会弃你而去，不知我的话你可能明白，但是我尽力了。”莫问明显对自己在表达方面很不自信，所以最后补上了一句。
赵不凡从出生开始，有过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没人敢对他说个不字。之后又到了暗无天日的坟墓，自言自语多年到现在。仔细数了数，还真没有人对他有过如此的教诲，感激谈不上，没人教过他什么叫感激，但至少莫问这一番话没有像以前一般，说教化作戾气……
莫问看赵不凡没什么反应，同时也觉得方才说的话已经达到了极限，于是缓缓的离开了赵不凡的范围，来到了那对男女跟前。
俯下身子做了简单的查看，男子的身体还算硬朗，修为也较女子为高，极寒的天气只是暂时的将他冻僵，不至于留下太大的后患。
反观女子的情况就很不妙了，生机已经渐渐的失去，不过却不会就此离开。修罗之恨之于她冻住了一切，也将最后一丝生机牢牢的锁在了其体内，外法很难去除。
莫问不觉陷入沉思之中，此时低头看到了牢牢握于一处的那对手心有所感，再次抬头之时，断刀再次出鞘，划下之时什么都没有再留下……
一起来便一起去，这里真的不适合他们。
“他们或许出去之后会感激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对于你之前的话我不会有任何的感激，即便对我有所帮助。我们还算是在一个屋檐下，你所做便是我所做，你所想却不一定是我所想。”
赵不凡的声音在身后飘了过来，虽然还是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不过这个千里看上去比之前却又近上不少。
莫问不想再与这个年轻人开战，并没有什么惧怕之意，能与这样一个对手打上一场，已经不枉此生。自己就别总占着名额了，留给其他人也品尝品尝未必是件坏事。
“走吧！”
莫问的回答很简单，简单的令赵不凡突然有点不适应……
莫问洒脱的背影落在赵不凡的眼中，时而遥不可及，时而近在咫尺。背负着使命？倒像是使命一直在其身上。
默默的摇了摇头，赵不凡顺着单调的足迹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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