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霄碧突然放声大哭。这些日子来的凄苦无奈，在这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终于可以不必勉强支撑，可以尽情一述了。如风知道她苦楚，便任由她去，只在一边默默陪着伤心。
不晓得哭了多久，霄碧才渐渐平复心情。如风大着胆子劝道，“主子，哭过就好了，咱们回去吧，该用午膳了。”
“你回去吧，别让她们担心我，我不想吃，还想走走。”
“主子！这天寒地冻的……”
“别跟着我。我就在花园里走走！”
如风见霄碧这般坚持，也劝不了她，可也不放心她一人在外，花园中碰到一个小宫女，便让她回承乾宫报了个信，自己悄悄尾随在后。
霄碧一路信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杏林，几个尚功局的太监正在修剪花木，见到霄碧来连忙跪下行礼。“都起来吧。”霄碧柔声细气的说，她素来对宫人没有脾气，一直照顾的多，旧年永逸脾气不好，惩戒宫人时，若她在身边必定是要代为求情宽赦的。
“这些杏树我瞧着你们年年都剪，都是新长出又剪去，却是为何？”
“启禀娘娘。”一个小个子太监躬身回奏，“这些杏树都是幼龄，长得快却长得不齐整，在拐角常常抽生强枝，乱了树形不说，还碍了里头主干的生长，不剪掉它来年必定长不好的。娘娘只管放心，奴才剪的时候都留了饱满外芽，让它万苗齐发，来年百花争艳。”
这个小太监平白掉了句文，倒叫霄碧莞尔。“你倒是懂得不少。”
小太监见哄得霄碧高兴就益发卖弄下去，一一给霄碧介绍，这是荷色杏，这是麦黄杏，那是串枝红……霄碧含笑颌首，顺着他指的一一看过。
“杏树是有灵异的，这儿的杏树年纪轻，在奴才老家有百年大树，都是通灵的。”
“哦，你家乡哪里？”霄碧随口问道。
“奴才是山西大同府人。”
霄碧脸上的笑一点点凝固，恍惚自语般，“是了，那是个好地方。”
小太监听她这样说，更加得意，絮絮叨叨说下去，“奴才的老家最有名的就是华严寺的杏树，去那里求医求财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求生儿子的，比观音娘娘还灵验呢。当年代王妃就来拜过，后来就生了世子，听说……”
那小太监兀自绘声绘色地说着，浑然没有察觉霄碧神思遐迩，目含悲色，更加没有发现不远处立着一干人，左右都低着头，当间一人面色阴郁正盯着这边。
“娘娘！”一个女子焦急地声音打断了小太监的罗唆，众人循声看去，慌不迭地跪下，“叩见皇上！”霄碧身子一震，缓缓地转过来，如风站在高煜身边正朝着自己使颜色，霄碧略一转眸，正对上高煜阴骘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朕说嘛是什么让你茶饭不思，顶在风口里受冻，昨儿疼成那样，今儿还要来，你——”说着高煜不由得停住口，只见霄碧神情漠然，微微抬首对视自己，可目光却不冷不怒，不怨不空，仿佛只是看待一个物件，不带任何的情绪，任何的情绪也撼动不了她，自己的一腔怒火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个着力处。
“你——”高煜一时气结，一把勒住霄碧的手腕，将她拉到跟前，咬牙道，“你就是要这样作践自己？”
霄碧微蹙了一下眉头，忍住痛，放缓情绪，依旧做出置若罔闻的模样，不予理睬。
“好！”高煜点点头，转过脸时面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泰然，只是语声越加森冷，“来人，将宫里的杏花树全部伐去，从今往后不许再种这个。”
是！身后的太监们答应了一声，立时就寻了斧子来，霄碧想退后，手却被高煜牢牢扣住，眼睁睁地看着棵棵秀木在粗蛮铁斧下颓然倒地，霄碧只觉得牙关发颤，不得不狠狠咬紧了它。
“来啊，将这几个奴才交宫正司，不好好当差，多嘴饶舌，留着何用？”
霄碧一凛，转首惊视高煜，却见高煜正斜睨着自己，目光讥诮，端看自己做何反映。侍卫已上前架起尚功局的那几个太监，只听得呼号哀求连连。霄碧心中悲恨，怒目相向，小巧银牙紧咬着下唇几近无色。
“留一条贱命！”高煜嘴角一勾，不动声色又交代了一句。却见霄碧突然冷笑了一声，悲恨中含着鄙夷，眼睛微微眯起，讥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知道就好。”
呵呵，霄碧轻笑出声，“臣妾知道。只是不知道皇上和臣妾说了这么多话该当何罪呢？”
高煜大怒，却见霄碧昂着头对视自己，寒风中不知是冷还是激动，一张小脸了无颜色，纤弱身躯微微有些颤抖，仿佛要拼尽全力。哼！高煜顿感气馁，狠狠地剜了一眼，拂袖离去。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从此后人人噤声住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犯了忌讳。
到了晚间，霄碧捱不过去，一路磨蹭着来到慈宁宫，心中始终是彷徨的，该如何面对太后呢。恰在此时慈宁宫总管太监出来宣谕，因太后略感不适，这几日一概免见，各宫娘娘在门口行个礼就成。霄碧闻听顿时松了口气，转而去了坤宁宫。
众人见到霄碧笑着与她闲话，没人提白天的事情，可神情中都带着那么一点暧昧。只听见郭后和素月随意地说了声“捏捏肩膀”，大家都识趣地赶紧起身告退，霄碧也想走却被郭后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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