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参谋长同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旁边儿小几上的电话刚响了一声, 他随手就接了起来，哪儿想到刚说了一个“喂”字，就被自己亲儿子硬生生地怼了一脸。当下，他气得差点儿没从沙发上跳起来。有这么和亲爹说话的吗？他这生的是什么讨债的混账玩意儿！
演习的后续事项处理地差不多了，间隔大半个月, 他难得地早早回一次家, 享受夫人亲自下厨犒劳的高待遇。就这么一瞬间, 刚才的好心情全飞到了爪哇国。
“你，”老石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高了八度，一扭脸瞥见厨房里夫人忙碌的身影，又强行把音量压了下来。
亲生的, 亲生的, 这是亲生的，看媳妇儿的面子, 不和他一般见识！石参谋长一口闷气在嗓子眼滚了又滚，总算吞了下去：“你老子我在自己家还不能接电话了？”
石毅隔着电话, 都能听见他咬牙切齿, 不由心里窃笑, 琢磨着这会儿自己要是再老石跟前儿，指定要挨几记佛山无影脚。幸好, 幸好离得够远。
这么一想, 他就放下心来, 嘿嘿笑着解释：“您这话说的，谁也没拦着您，不让您接电话啊。我这主要是想着，您一向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因公废私，这会儿演习才刚结束，您应该还忙着没回家吗？您乍一下给了我个惊喜，我就一时没控制住，纯属意外，意外。”
什么叫嬉皮笑脸？石参谋长脑海中本能地就浮现出某人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心里就刺挠，忍了又忍，他才克制住掌心一阵阵发痒。懒得和那小混蛋纠缠些有的没的，他沉声盘问道：“说起演习，我还有事，上午都没顾得上问你。”
石毅心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不由自主地正了正站姿，连后背都挺得比刚才要直溜。然后，他果然听见老石问：“你小子是什么时候，从哪儿学来的溜门儿撬锁的手艺？”
“哈哈。”石毅抬手扶额，咧着嘴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
就知道，就知道！
他闹心地使劲儿闭了闭眼睛，没什么好气儿地反驳：“什么溜门儿撬锁，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碰运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他依然嘴硬，可话里到底是少了那么点儿底气。
老石冷笑一声，厉声斥责：“呵，运气？你当你老子我是傻子吗？你说的这鬼话连你自己都不信！”
好不容易拿捏住儿子的小辫子，石参谋长同志总算出了这口闷气，心头舒畅。听着石毅不敢再吱声，他悠然地继续追问：“小子，你老老实实跟我说，游戏机好玩儿吗？”
石毅还打算分辨几句，一听这话霎时间哑然无语，憋了一会儿，才发出由衷的感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服了！”
老石拿鼻子哼他一声，颇为自得。从知道石毅是开了锁从战俘营里钻出去开始，他就花了点儿心思去琢磨这混小子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手。知子莫若父，哪怕他时常揍得石毅上蹿下跳，父子两一见面就和掐得和急红了眼的斗鸡似的，他也是最了解石毅的人之一。
石毅是大院里的混世魔王没错，不过，这小子精得很，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门儿清，连踩线都不轻易去干，真正不该碰的根本不敢沾——他要是敢，早就被打断腿了，还真以为石参谋长同志拿他没办法吗？
那这种歪门邪道的手艺是哪儿来的？老石想了又想，想起一件事来。那是十来年前，石毅初中升高中那一年，他舅舅给他从日本带了最新款的游戏机回来。
当时，石毅得了新鲜乐子，玩儿得很有些废寝忘食的趋势，就更别提好好上课学习了。玩物丧志啊这是，老石知道就黑了脸。不行，不能放任。于是，老石挥着铁拳镇压了未成年的反抗，用一把大锁把游戏机死死锁在了柜子里。
按照他对石毅的了解，石毅必然不会甘心，非得绞尽脑汁用尽方法都没有用处，才会死心放弃。可那一次，石毅并没有执着太久。
他当时忙得厉害，就忽略了这事儿的古怪，后来时间长了，更把这事儿抛在脑后。现在想起来，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十有九是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开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就玩儿了个痛快。
想想上午见到江月，石参谋长同志又想起来，当初他和孩子他妈都忙，石毅沉迷游戏机不可自拔这事儿还是从这姑娘嘴里听来的。想想人家从小就听话懂事，现在更年轻有为，再想想自家这讨债鬼，那真是，羡慕得眼睛发红。
怎么自己当初就没生个姑娘呢？石参谋长非常之意难平了。
老石不知道，这一刻，石毅的思绪，和他有了奇妙的重合。当然，石毅肯定不会想着自己要做个听话懂事的姑娘，也不知道江月还告过他的黑状。他想到的是，关于这游戏机，和江月的另外一重回忆。
当年江月知道他被没收了游戏机还挨了一顿狠揍以后，一边儿笑得花枝乱颤，一边儿按着给他擦药。后来见他实在不甘心，她才和他做了约定，如果他好好上课，考试能排全校前十，她就帮他把游戏机拿出来。也就是那一次，他缠着江月，学会了怎么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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