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 风云也变幻无常。此时是八月初的秋季, 本是晴空万里无云,骄阳似火。奈何说变就变,骤然天低云暗,乌云密布, 刮起大风。
萧宫的司天监, 窥得天机的监正已是弥留之际,形如枯槁的他软绵绵躺在床榻动弹不得,发白的两眼只有看到萧王父子才恢复些许清明。
从察觉紫微星的异动,到现在不过才堪堪两个月。
萧王见他这般气息奄奄,惊吓地几步扑到床前, 握住向他伸来的枯手, 双眼发红:“何老!”
花白的胡须颤抖着,监正浑浊的眼睛透出浓浓哀伤, 声如细丝:“王上, 臣泄露天机, 命不久矣, 请恕臣无能, 今后不能再侍奉王上左右。”
真到了生死离别, 萧王这才惶恐起来,一面懊恼自己的急迫逼得监正日夜不得停息,一面紧紧攥住监正的手:“何老, 司天监不能没有你, 萧国不能没有你, 孤也不能没有你。”
监正摇了摇头,艰难地侧头去看萧檀卿,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画幕,突然瞪大了黑白不明的两眼,剧烈哆嗦着身躯,干裂的嘴唇不停颤抖。
“何老!”萧王惊叫。
“太子殿下……”
监正断断续续地唤着萧檀卿,萧檀卿听了抹掉眼泪,急忙上前半跪在榻前,从萧王那接过他枯瘦的手,颤音地问:“何爷爷,您有什么吩咐。”
“太子殿下,你虽善良但心太软,心慈手软不是好事,将来,将来……”监正说着一口气提不起来,剧烈地咳嗽不休。
萧檀卿急得去抚他瘦得只剩骨头架的胸膛。
咳嗽很不容易停止,监正皱纹如深沟的眼角划过两滴泪,干枯的手指捏紧萧檀卿的掌心,极为艰难地说:“对待敌人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否则……害人害己,害人害己呀……太子殿下,你记住了么?记住了么。”
“好好好,记住了,我记住了!”萧檀卿转头去看萧王,“父王,何爷爷他……”
萧王面色全无,两眼惶恐着直直地盯着监正,此刻只等他将最后的秘密揭晓!
养在司天监外面的荷花,不知什么缘故,竟在缓缓的枯萎。
而躺在床榻的枯槁老人僵了许久许久,心底仿佛什么东西在流逝,这陌生的感觉,令他深知大限已至。
一生追求天文历法,还未参透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天道轮回注定要回归谁能奈何,老人不甘心的眼神留恋的落在司天监的角角落落。
父子俩一个站着一个半跪着,默默的看着监正不吭声。
缓了许久,监正这才转眼去看父子俩,衰败枯色的脸露出一丝苦笑,也许有欣慰,像是预料了结局,继而变得安详。
发白的两眼恢复一丝清明,在他那双松弛的眼皮磕闭那一刹,平静的留下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水无声,日月当空,皿天全方。”
他们知道,监正寥寥几个字,指的就是君临天下之人。
监正终究是去了,没有他,司天监从此陨没。
萧檀卿面色发白,一直跪了良久,直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拍了拍,这才站起身来,然而酥麻的膝盖差些让他摔倒,借助萧王的手撑住摇晃的身子,干涩的喉咙吐出一个字:“温。”
“是温。真没想到,竟是她。”萧王阴晴不定的脸色,看不出情绪。
这个结果,像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萧檀卿不是没有猜过入主中原的是谁,当真相大白还是令他十分震惊以及事实的不可接受。
方圆十里近王城的只有温怀王府一座!
“父王,我们该怎么办?”萧檀卿不由地惶恐。
萧王深深地叹口气:“唯一的破解之法,只有死。否则,监正的预言一旦成真,萧国也为之灭亡。孤不能葬送萧氏的江山,更不能做萧氏的千古罪人。”
萧檀卿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苦着脸:“可问题是,以她现在的身份,该如何下手?我们亲自动手不但会引怒温国,手段不光明传出去也会在三国落下话柄,惹天下人的耻笑。”
“当然不能由我们动手。”萧王冷笑道,“她不是喜欢君儿么?”
“君儿?这……”萧檀卿一怔。
“卿儿,为君者,须知家国不可两全,更不可心慈手软。”
“是,儿臣明白。”
“时至今日,孤总算是明白温煜城为何急迫敕令怀王归国。温太子已死,温国无储君,温煜城可不得急了。怀王不是想回国么,那好,孤就放她回去。”
萧檀卿打了个冷战,“不知父王可有定下日子?”
“此事你与齐太子商量。”
“齐太子?!”
“怎么,有何不妥?”
萧檀卿被他的目光吓到摇头。
萧王恨铁不成钢,训话:“卿儿,你这般优柔寡断,如何成就千秋大业?父王知道你看不顺齐太子的为人,可你要明白萧国与齐国尚在结盟,温国才是萧国的敌人。萧国总有一天是要交到你的手上,你务必给父王好好治理!”
“儿臣……遵旨。”
从司天监出来,萧檀卿一路恍恍惚惚的。
温太子已死,长姐尚且守寡,此生再难回母国。而监正的预言,父王的语重心长,他不得不去做令他最不齿的事,只因家国不可两全。
此时此刻,乌黑的浓云狠狠地挤压天空,阴沉沉的犹如地狱般凌乱不堪。刹那电闪雷鸣,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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