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一站一停像老牛车似的向前慢慢爬行着，停了3站之后车上的旅客下去了一大半，车厢里开始有空座位了。这趟列车上的旅客大部分是铁路和地方上的通勤职工，他们上班的地点也都在相邻松江市的这几站，另外还有一些小商小贩。
左政始终在和列车段的杨段长谈工作，左江看够了窗外的风景后百无聊赖起来，他抬头看了一下硬座车厢，见车厢里的旅客已经下得差不多了，中间的过道空了出来，就忍不住想到车厢里走走瞧瞧，看看现在列车的管理是一种什么状态。
左江记小的时候经常坐火车去桐江的姥姥家，但那时对铁路的管理工作根本不懂，坐火车就是看热闹，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热闹看完了列车也差不多要到桐江了。上大学后才知道管理是怎么回事，参加工作自己也当上管理者才知道管理工作的重要性，就忍不住要出去看一下。
左江站起来对李淑媛说：“妈，在这坐着太闷了，我先去趟厕所，然后到车厢里溜达溜达。”
李淑媛知道小孩子好动的性子，让他在这坐着也坐不住，便点头答应说：“小江，你去吧，玩一会儿就回来。”
左江答应了一声走出软座车厢，来到紧挨着软车的硬座车厢一看，车厢的地面上到处是瓜子皮、花生皮、果核和烟头，垃圾遍地都是，车厢里烟雾缭绕，旅客的说笑声、打闹声汇集在一起显得乱哄哄的。列车员在车厢的一头扫着地，一边扫一边训斥着往地上扔瓜子皮的旅客。
左江见此不由大皱眉头。铁路改革进入市场竞争后，服务质量和基础卫生要求的非常高，车厢卫生的要求随脏随扫，物见本色，随脏随扫的标准是，一节车厢地面上的单行单行存留的垃圾不准超过一撮子。今天的这名列车员如果放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下岗了。
左江见厕所有人就向前走去，走到扫地的列车员前面不远处时，列车员用力过猛，笤帚把地上的垃圾扬了起来，直奔他的前胸飞来。事发突然，左江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一闪身就躲到座席之中，垃圾纷纷地掉落回地面。
左江站在那里看着列车员，本以为她能道歉，谁想那名列车员却冲着说：“小孩，没事别在车厢里乱窜，没看我在这扫地吗，你不嫌碍事我还嫌碍事呢！”
左江顿时无语，心想这时候的列车员服务态度这么差呢，如果在他的前世，一个投诉电话打过去她就必定下岗无疑，可86年？铁路上还没有下岗这个专用名词吧。
这时坐在小面座席的一名通勤职工对那名列车员说：“张大姐，你今天怎么这样勤快啊，平时你可是不到终点站不扫地的呀？”
显然列车员与这名通勤职工是熟人，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大热的天你以为我愿意扫啊，这不刚才车长说分局长在我们车上呢，怕他出来检查卫生，让我把地扫干净。”说着把笤帚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到通勤职工身旁的空位上，报怨地说：“大兄弟，你说这分局长在星期天不在家休息搂老婆跑到这车上得瑟啥呀，看把我累的一身汗，昨天这澡白洗了！”
左江听到这话并没有生气，他知道这时的铁路工人说话就这样，粗话脏话张口就来，这名列车员说得还算比较文明的，换成火车司机和运转车长早骂娘了。左江冷丁听到这原生态的粗口话，还多少感觉到有些亲切呢，所以并不与她计较，抬腿向前面走去。
走到车厢端头的厕所处一看，这个厕所也有人占用着，就继续向前走，车厢连接处的过道上摆着七八个大筐，筐里装了用碎稻草埋着的鸡蛋，看来这是倒卖鸡蛋的小贩放这的。正奇怪没人看守呢，前面的过道里就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一个男人声音说：“大姐，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如果我们补了车票和运费这趟就白走了，挣不到钱反而要赔钱的。”
一个大嗓门的女声说：“我管你赔不赔的，坐车买票是天经地义的事，携带的物品超重就要补费，这是铁路的规定，你补不补？不补我就把乘警叫来罚你款，到时看哪多哪少！”
男声马上求饶道：“别、别、别，大姐你千万别叫乘警呀，乘警一来我有多少钱够他们罚的，大姐，你就放我一马吧，我不会忘了你的！”
大嗓门女声说：“空口说白话，我认识你老大贵姓呀！不会忘了我？我看你一转身就得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你们这帮人我还不知道，得蒙就蒙，得混就混，坐车就是不想花钱，你以为铁路是给你家开的呀！”
男声说：“大姐，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去那样的人呢，你看，我这次带的钱全进货了，剩的这点钱根本不够补票的，我这次在农村收了一点‘九斤黄’的鸡蛋，个大还都是双黄的，炒着很好吃的，我先给我捡20个回家尝尝，下次我会多给你带一些的。”
随后两的声音就低了下来，左江也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但是左江已经清楚这是一个鸡蛋贩子和列车员对话，这是明目张胆的“勒、卡、索、要”问题，铁路路风制度中明确规定，严禁私带无票旅客，严禁勒卡索要旅客等等，只是这个时候管理的不严，各种制度很难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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