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运的后脑勺磕碰在青石地面上，脑瓜子被震得嗡嗡响，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院内，有婢女反应过来，慌忙跑来搀扶他。
江承运白眼一翻，木木呐呐地起身，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一甩手，“啪”一个巴掌甩在那个帮她起身的婢女脸上，呵斥道：“滚！”
婢女一闪腰，扑倒在地上，仰头时，梨花带雨的一张小脸上，半边脸赫然印着一个手指印，已然红肿不堪。
可他连看也不看一眼，眼神落到刚才顶他的老人身上，厉声道：“你找死。”
那老人表情狰狞，眼神中藏着满满的绝望，“江承运，你才找死。你害死我家女儿，你却还活得好好的，老天爷不公。早该收了你。”
“你胡说八道。你个疯老头，你女儿是谁，我根本不认识。”
“你怎会不认识她？”
老钱头浑浊的眸中，尽是泪水，“她叫香儿，她不过是家里太贫，才会入府中为女婢。她只盼着早日攒够银子赎身，为何你要害死她。”
江承运一听这个名字，眉头皱了皱。
死在他手中的婢女甚多，他根本回忆不起来，那个名唤香儿的人，到底是谁。
“老头，你莫要血口喷人。府中刁奴蛮横，常常打着本公子的名声行恶事。若你女儿当真曾经是府上的婢女。我自当亲自查明真相，还给你一个公道。”
三言两语，江承运又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卸地一干二净。
那孙老头气得满脸通红，一旁的老太太可不是好惹的，跳起来骂道：“江承运，你不要假仁假义，装大头葱。谁会顶你的名，这些人还不是听你的令。”
说话间，她将老钱头一拽，两人齐齐跪在地上向曹然磕头，“大人，请您查明真相，还我们一个公道。”
身后，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议论纷纷。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袭红裙的艳丽女子，她向着曹然福一福，冷脸沉声道：“民女参见曹大人。”
有人认出眼前一身红装的女子，惊诧道：“是于英华。”
站在窗前的夏芊芊吓得一机灵，趴在窗台前探出半个身子，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姬子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满呵斥道：“回来！从这里摔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
夏芊芊双手紧抓着窗台，无所畏惧道：“不怕，我抓得紧。于先生来，我怕听不清她的话。”
于英华不知说了什么，围观人的议论声盖过了江承运的呵斥。
但见曹然大手一挥，霎时人群又安静下来。
于英华面容清冷，盯着江承运，一字一句，慷锵有力地讲述道：“我向曹大人举报，江承运当年灭妾杀子的背后，并非是对我一片痴想，想要娶我过门。而是因为……”
她语气一顿，望着江承运惨白的脸，“那孩子原本便不是他的子嗣，而他长期用特殊的熏香，寻求享受，根本不可能会有子嗣。”
“胡说，你胡说！”
江承运宛若遭到雷击般，怒红一双眼，踉跄着冲过来，便要动手。
曹然一个眼神，周围几名兵士上前，拦住了他。
他不甘心，冲上前，怒骂道：“于英华，你个背信弃义的贱人。你我原本便有婚约，而你违背婚约在先，如今还敢大放厥词，污我江家名声。”
于英华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我本一心待你，而你背后残害婢女。我不愿成为被害者，你便要挟我的爹。”
她正要开口讲话时，于祥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呵斥道：“闭嘴，快回去。”
“我不！”
于英华态度坚决，“今日，我们便将所有的秘密抖落开了。爹，咱们该是什么罪，便受什么罚。隐忍这么多年，难不成要忐忑一生吗？”
“闭嘴，你这个不孝女！”
于洋一脸焦躁，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活了，你不要脸了，难不成整个于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也不要脸，也不活了。”
“活呀！大家都活呀！可再也不能被人捏着小辫子，憋屈地过一辈子了。那样与死了，有何区别？”
“啪！”于祥扬手甩于英华一巴掌。
当下震惊在场的众人。
连夏芊芊也镇住了。
到底，于家被捏住了什么把柄？
“哼！”于英华扬起另外半边脸，凑过去，“好，你打啊！打死我算了，打死我，你便会更加夜不能寐，提心吊胆了。”
“你……”于祥被气得额头青筋暴涨，一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上前撕烂了这个不孝女。
“老爷！”人群中，一声浅浅的呼唤，瞬间唤回了于祥的神智。
他一扭头，于赵氏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而来，望着女儿脸上的手指印，她的眼眸中藏着痛。
“老爷，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凡是秘密，必定有泄露的那一刻。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是一刀，我们何不坦荡面对？”
“夫人你……”于祥还是不甘心。
于赵氏摇摇头，心疼道：“老爷将事情埋在心头，这些年比同龄人老了好几岁，我也是心疼。”
“老爷，儿女自有儿女福，既然他们生下来是于家人，享受了于家的荣华富贵，那么于家遭难时，他们便有责任与于家同生共死。”
“老爷，莫要犹豫。此时是一个机遇，或许还是上天留给我们于家生存的希望。你便向曹然大人招了吧。”
于祥似被说动，神色开始犹豫。
大门口的江承运一下子急了，“于祥，你莫要胡言乱语。”
他瞪着他，眼神中藏着深深的威胁。
这样虎狼般的眼神，令他如芒在背，十几年来，一直深受良心的谴责与苦恼。
今日，他忽然累了，倦了，想要放弃了。
于祥向曹然拱一拱手，郑重道：“我于祥，向曹大人举报，这么多年来，江承运一直利用我们于家药房，配置致幻剂，供给各大画舫恩客，谋取暴利。”
致幻剂朝廷明文规定为禁物，凡是涉及此物制造销售者，一律收押监牢，轻者判刑几年，重则流放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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