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九僧之首愣了一愣，回想起那名扫地僧人的绝世容颜，心中又生不忿。
非常可耻地说了谎话：“算是可以吧，不过也算不上十分好看。”
“比起贫僧，还是逊色一筹。”
啪的一声，他身后灵鹫众僧纷纷摔倒，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何说得出如此不知羞的话。
长得比你还差，还算得上凑合？
只是大伙儿同是灵鹫门人，不好彼此拆台，尴尬地一言不发。
金刚山佛子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若是如此，本子不认识这个人。”
“原本我曾想过，若是此行碰上一位高深莫测的少林前辈，督无论如何得把长老们交托的计划煞停。”
“不然若惹得那位前辈认真起来，我们的小心思根本就不算事儿。”
她轻叹一声，似是颇为惋惜。
“只是如今的少林高层，种种行为令人难以理解，那位前辈或许并不支持这次少林僧南下的行动。”
“若是连这样的高人，也不愿按照少林方丈的计略行动，所谓复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徒然骗得年轻一辈安心待在山上罢了。”
灵鹫众僧不太理解她的话，而她也显然没打算让众僧理解。
一颗心，早已飘到了当日在山道上烧鸡诱杀大妖的前辈身上。
明明身怀惊人艺业，却甘于以扫地僧身份过活，没有加入方丈和诸首座的决策阶层。
大概也是早就心灰意冷，不愿再被高层们“复兴少林”的大梦牵累了吧。
佛子十分清楚三大寺的态度，决不能容忍少林重回昔日的尊崇地位，压在三寺头上享受万家香火。
不只如此。
少林若然一意孤行，很快就会发现半座天下也站到了它的对立面。
哪怕是发粮赈灾般本该只有好处的举动，也会惹来无尽的敌意和攻击。
就算扫地僧前辈意欲插手，单凭一人之力，真的就能与大势相抗吗？
金刚山佛子自少室山一行，对少林的了解更深。
自不会像三大寺中大多数僧人般，一味祈望少林衰亡。
无奈立场不同，有些事，没法以是非论断。
她自袖底探出铜铃，叮叮叮唤来侍僧捧着两物上前。
灵鹫众僧一看，乃是一柄青铜古剑，一张羊皮盾牌。
有见识卓着者登时惊道：“这莫非就是金刚寺镇山之宝，鬼方引水剑？”
“据说此物存在的年月，比上古人皇‘峻’‘泰’等犹要古老，乃是远古蛮荒部落‘鬼方’入侵中原时的遗物。”
“持有此剑之人，能够导引地底水脉，使无水之地洼满为泽，一方天地从极致的干旱中恢复生机！”
“只是不知……金刚寺在这时候搬出此物，用意乃是？”
莫说是灵鹫众僧，就是自幼瞧着这件宝物长大的金刚寺僧人，也以好奇目光注视着佛子殿下。
鬼方引水剑于史上多次被动用，均是于连年旱灾，颗粒不收之时。
金刚山祖师持剑下山，唤发一方水脉滋养生灵。
但如今放在眼前的，却是长河决堤，大水洪灾，这具能够变出更多水来的法器有何用处？
佛子殿下一手执剑，一手捧起引水之时，用作保护持剑者不为喷发水脉所伤的皮盾。
“诸位，灾荒之地，民众们最缺的是甚么？”
有人答道：“流民遍地，生产废弛，最缺自然是食粮。”
有人又道：“环境沔秽，疫病横行，医药也颇为要紧。”
佛子问道：“现下少林在物质上，得到四公主殿下的全力襄助。”
“论到这些必要物资的数量质量，会比三大寺差吗？”
众僧沉默。
“由此可见，要是单在发粮赈灾的角度进行比拼，我们必然会落在少林后头。”
“就算三寺愿意淘空家底，把更多物资运来，运送也须时日，决计及不上少林钱粮从豫州运来之快。”
“然而，却有一样灾区同样需要的物事，是四公主再神通广大，也无法大量为少林提供的。”
她眼波流转。“此刻这河神镇内外的水源，是否干净？”
许多人立时摇头。“简直脏的要死。”
“到处飘着死鱼死虾，沙石砖瓦，甚至还有些小河流被死人的尸首堵住了。”
“要不是镇上官府提前备足食水，严格地配给动用，恐怕大多数人早就死在不洁水源上了。”
河神镇是三公主自我标榜“治水有功，不输先皇”的模范镇。
诸般规制至少在字面上有板有眼，执行起来也有五六成落到了实处。
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食水储备再多，得不到补充总是得耗光的。
到时候，官府便得把集中到河神镇的民众强制疏散，逼着众人天南地北各自散去。
各地郡县、乡镇，少不免迎来难以估算的人口冲击，会引致多大的灾祸，谁也说不准。
说至此处，众僧登时明白了佛子手中鬼方引水剑的用处，面上均露敬佩叹服。
“少林能让灾民们暂时饱腹，免于疾病缠身，但终究无法助人安身立命，展开新生活。”
“开辟地下水脉，使得河间受灾之地得以重振，人们能享其土，安居乐业的，却是金刚山的镇山之宝。”
佛子顿了一顿。“也是佛门三大寺，为神州人民立下的大功。”
听似只有金刚寺作了付出，其余两寺安享其成。
其实在这建议出炉之际，金刚寺已坐实了三寺之首的位置。
能人所不能者，当承冠冕之重。
而日后将代表金刚寺，坐上佛门魁首大位的，正是金刚山佛子。
佛子手执剑盾，垂目静思。
迄至此刻，事态仍是按着长老们对她的期望发展着。
这虽然没能让她感觉到如何欢愉，却带来了一股事情按照计划发生的安心感。
只要抱持着这份安心感，无论是再无趣再苦闷的未来，也能一天一天地熬过去……
忽然之间，一名金刚寺僧人飞奔进来，在她耳边匆匆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说得太响，以至于灵鹫僧人中耳力稍好的都听见了，面色均是一变。
“停在院外的粮车，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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