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老伴,没享福两年,就走了。
后面他儿子再让他搬去他们那儿住,他也不愿意了。
不想离家太远,不愿意到人屋檐下去。
再然后,
都是等他老了,岁数大了,重新空闲下来,
才想起来重新看书。
捡起书来看。
后面,翻看了几本道书道藏,
就在这儿来摆了个摊。
不过也不为了挣钱,就是为了些相熟的人说话,
就像是早些时候,在他摊位上停下来的也不是求他算命。
再后面,他就遇见了主,命运。
他一生的命运轨迹清晰地在他眼前重现,
他没有去抵抗,抗拒,只是有些失神。
然后,紧跟着,
他意识中,他感知中,他眼前,
这条清晰的命运轨迹又一次从最开始的地方浮现,
不过这次,看到的不再只是平直的一条。
以他的命运为源头,他看到了更多和他命运有牵连者的命运,以及更多间接关联着的命运,
就像是他的命运是一截枝干,无数岔枝在他这条命运的枝干上出现,
又像是他就是其中一截岔枝,回朔到了命运的主干上,于是顺着主干,窥视到无数命运岔枝。
又像是他命运是一截丝线,这条或曲折,或绵延笔直的命运丝线,再有和许多其他丝线交缠,交织,接近。
于是,从那命运丝线交接的地方,他就窥见了更多人的命运。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没念过书,偶尔认识几个字,都是听人提到,勉强记了下来。
他们的童年懵懵懂懂,等岁数大一些了,才对世界有了些认知。
不过他们的世界很少,他们知道镇子外还有县城,县城外还有市区,市区之外还有省,还有省外。
但他唯一次去过,是因为他老母亲病重的时候去医院,
他儿子当时已经在外地工作一段时间,听着他奶奶病重,又和医生沟通了过后,就建议转到他在的那大城市去。
就找了辆车,一路到了那大城市。
后来病情再重,他老母亲对外边陌生的世界很恐慌,
那里的一切她都不熟悉,就像是褪去襁褓的婴儿,对周围一切都没有安全感。
偶尔从昏睡中醒来,就吵着要回去。
再后来,治不好了,回去的车上,老母亲让将车的窗户打开一些,
她才看了看外边的世界。
洪老头他再看到了他妹妹。
妹妹结婚的时候,他已经成家。
她嫁给的,是外地来望安市打工的一个人,
他当时也舍不得妹妹远嫁,可是妹妹说过得好,他就同意了,
还反过来劝说了当时还在的母亲。
后来,妹妹结了婚,跟着她丈夫去了他那边一段时间。
再然后,她丈夫工作变动,就又再跟着去了更远的地方。
他妹妹的一生过得还算幸福。
虽然远嫁,但也没受到什么欺负。
她丈夫对她很好,一辈子少有受苦受累。
找了份清闲而朝九晚五的工作,早些年就已经退休了。
生了个女儿,女儿也算不错,念了大学,又读了研。
早些年,还为女儿婚姻发愁,但也没愁太久,后来她闺女也自己找到人结婚了。
唯一久久挂念的事儿,就是许久难回故乡,概念他这个哥哥。
除了他妹妹,
他父母,他儿子。
他还看到了更多人的命运轨迹,
这些人是他曾经村子里的熟人,是他儿子的朋友,
是他妹妹的丈夫,是他在这儿摆摊过后的客人。
直接的,间接,接触到,接触到的无数人。
可能是命运丝线相交者的相交,
就像是一张命运丝线的大网,让他看到了无数人的命运轨迹。
像是很久,又像是一瞬间。
在窥视到先前他摊位前最后一位客人的命运轨迹,和她再有关联者的命运轨迹过后,
洪老头停顿了下,
再然后,
属于他的命运轨迹再一次浮现。
不过这次,不再是回忆,不再是窥视。
而是抹去,而是消融。
他整个命运轨迹从源头开始被抹去,
就像是属于他的这条命运丝线,在从这张大网中被抽走。
无数和他有关联的人,命运中不再有和他命运轨迹重合的交点。
这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存在,
是他的意识,是他的痴念。
也是他试图侵蚀主的权柄的惩罚和代价。
他无法承受这样的伟力,又要强行驾驭,自然要付出代价。
于是,命运拨动。
他的父母,不再生有三个儿子,
只有两个儿子还先后夭折,不过有个女儿还长大成人。
他再想不起来关于童年的半分记忆,也想不起来父母的面容。
他的两个儿子,不再有父母,似乎生下来就是孤儿,
只不过被他的父母收养。
他的妻子,自然也没再嫁给他这个不存在的人。
却似乎只是孤独终老。
他不再能想起来他两个儿子,孙子孙女的面容,
他妻子的面容也记不清了。
他的意识再随着这些湮灭。
这些和他有关联的人,也不记得有他存在。
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又一切都变了。
之前来到过这里摊位前命运信徒,不会再记得这里有洪大师,
只会记得,这里有一位命运的代行者。
“主……”
终于,随着他命运轨迹被抽离,被抹去。
洪老头的存在和自我意识也消散了,他最后虔诚而有些悲伤的念诵了一句。
而在景谌的眼里,
洪老头就是那原本白色丝线构成的身躯,
白色丝线被命运丝线来回游动,割断过后,逐渐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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